贾宝玉第一次悟禅,写了一首《寄生草》,细品大有深意_百科TA说

贾宝玉第一次悟禅,写了一首《寄生草》,细品大有深意

宝玉第一次禅悟时,还只是个门外汉,并没有真正窥破佛理奥妙,正是似悟非悟之时,而引发他这种行为的开端,源于宝钗生日时时给他科普的一支鲁智深的《寄生草》,这支曲子有什么深意呢?

《红楼梦》第二十二回回目是“听曲文宝玉悟禅机 制灯迷贾政悲谶语”,听的是邱圆《虎囊弹》戏中的一折《寄生草》。

漫揾英雄泪,相离处士家。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。没缘法转眼分离乍。赤条条来去无牵挂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?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!

点明这支曲子入了宝玉的心。这天晚上宝玉和黛玉、湘云吵架,就想起了白天听的《寄生草》中的“赤条条来去无牵挂”,于是心中一冷,第一次参禅。写了个偈子,竟然还用《寄生草》。

无我原非你,从他不解伊。肆行无碍凭来去。茫茫着甚悲愁喜,纷纷说甚亲疏密。从前碌碌却因何,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!

重复使用一个曲牌或词牌,在《红楼梦》中是不多见的。脂砚斋也在眉批中说:“只看大观园题咏之文,以算平生得意之句、得意之事矣。然亦总不见再吟一句、再题一事。”那么宝玉为什么要用《寄生草》来写偈子呢?这得先了解一下什么是偈子。

偈子,又名偈颂,因为大多是诗的形式,又名偈诗。梵语“偈佗”的又称。即佛经中的唱颂词。偈子通常由四句组成,每句以四言、五言、七言为主。就此而言,与中国旧体诗很象。

佛教的译经大师们,用朴实平易的白话文体来翻译佛经,因不加藻饰,追求易晓效果,就形成一种特殊的白话文体。偈子虽然不刻意讲究平仄、对仗、押韵,长期以来,因其意义蕴深远而被广为传诵。

但是用曲牌来做偈子,虽不能说是仅有的,可一定是不多见的。只能说这首鲁智深唱的《寄生草》太入曹公的法眼了。很多专家也考证,用这首《寄生草》是为宝玉将来出家作伏。

多年后,宝玉果然出家。多年后的宝钗得知宝玉要撒手悬崖时,是否会想起她十五岁生日时,是自己亲口念了“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”给他听呢?

且不论这考证是否契合曹公本意,鲁智深这首唱词,类似的诗词有太多,可为何偏偏选《寄生草》这一首,有什么独到之处能够获得曹公恩宠?这就要从曲牌说起了。

这首《寄生草》是曲牌,属北曲仙吕宫。可用作小令,也可用于套曲中。全曲(不计衬字)四十一字,七句五韵,基本句式为:三、三、七、七、七、七、七。

首二句为一联,多作对句;三、四、五句作鼎足对,平仄一律;末二句一联。第三、四、五、七句押韵,皆用去声韵。其中首句尾字可叶韵;三句首字可平,三字可仄;四句首字可仄,三字可平;五句首字可平,三字可仄;六句首字、三字可仄;七句首字可仄,三字可平。此为文人制曲。俚曲多衬字。

明清俗曲、宴饮酒令在当时广为民众接受,自然属于俗文化范畴。它率真直白、粗犷张扬、情真意切,俗曲大多“媚俗”。因为市民阶层大都身份卑微,未经过高深的儒家教化,他们所喜闻乐见的词曲形式必定是通俗易懂的家常事务。总结明清俗曲:“或相恋传情托意,或日常消遣助兴,或调剂丰富生活,或节庆竞唱斗乐。”

明清俗曲带给人一种新的听觉刺激,它的音乐曲调通俗怡人、朗朗上口、易于传播,特别是流传的小曲、民歌,有相对灵活的创意性,不受形式局限的即兴性。就像《红楼梦》第二十八回中,宝玉和蒋玉菡等人宴饮唱曲那样,可以即兴抒发。因此,它们的节奏一般都是欢快的。

一板一眼的二拍子是中国古代歌曲中最常用的一种版式,也就是现代的2/4拍,2/4拍的强弱规律是一强一弱相互交替,这种规律更容易表现出音乐的律动感,强弱的对比较强,能产生较强的动感。

2/4拍的音乐一般表现出刚劲、明朗、坚强有力的情绪。进行曲、舞曲、叙述性的音乐常用2/4拍。代表歌曲有《歌唱祖国》、《小螺号》、《茉莉花》等。

《寄生草》最初也用了这个拍子,但在后来的发展中逐渐突破传统,开始出现二拍子和三拍子的交替以及四拍子等,在节拍的运用上更加丰富。但在后来的北曲《寄生草》中却添加了许多地方特点。

在音调运用上仍然是567句重复二三句的旋律,该曲调在拍子上属于2/4和3/4交替的交换拍子,在节奏上营造了一种起伏跌宕的氛围。**就如宝钗所说:“要说这一出‘热闹’,你更不知戏了。你过来,我告诉你,这一出戏是一套北《点绛唇》,铿锵顿挫,那音律不用说是好了。”**下面这首现代版的《寄生草》可以从中领略一二。

用《寄生草》来解禅语,读者看到此处,熟悉《寄生草》旋律的,自然就明白,节奏和内容是不相符合的,就如东坡居士问幕僚:“我词何如柳七?”对曰:“柳郎中词,只合十七八女郎,执红牙板,歌‘杨柳岸,晓风残月’。学士词,须关西大汉,铜琵琶,铁绰板,唱‘大江东去’。”东坡为之绝倒。

宝玉将《寄生草》用于佛家偈子,就好像关西大汉铿锵有力的唱“杨柳岸,晓风残月”,自然是不合拍的,隐晦的说明宝玉在这里还是没有彻底领悟的,但是也为以后遁入空门做了铺垫。

当然,曹公不仅仅是单从音乐性上将《寄生草》用于小说创作的,鲁智深“赤条条来去无牵挂”的洒脱性情也是用来作比的。书中情节:

宝玉翻身站起来,至案边,提笔立占一偈云:你证我证,心证意证。是无有证,斯可云证。无可云证,是立足境。

写毕,自己虽解悟,又恐人看了不解,因又填一只《寄生草》,写在偈后。又念了一遍,自觉心中无有挂碍,便上床睡了。

黛玉看了,知是宝玉为一时感忿而作,不觉又可笑又可叹。便向袭人道:“作的是个玩意儿,无甚关系的。”

宝玉一生行为,黛玉最知。说没关系,就是知道宝玉是不能悟的。

宝钗因笑道:“这是我的不是了。我昨儿一支曲子,把他这个话惹出来。这些道书机锋,最能移性的,明儿认真说起这些疯话,存了这个念头,岂不是从我这支曲子起的呢?我成了个罪魁了!”说着,便撕了个粉碎,递给丫头们,叫快烧了。黛玉笑道:“不该撕了,等我问他,你们跟我来,包管叫他收了这个痴心。”

通过《寄生草》这篇偈子的处理,也能看出,黛玉和宝钗对宝玉的思想认识是不在一个层面上的。

自己想了一想:“原来他们比我的知觉在先,尚未解悟,我如今何必自寻苦恼。”想毕,便笑道:“谁又参禅,不过是一时的玩话儿罢了。” 说罢,四人仍复如旧。

所以,宝玉写的《寄生草》,虽然是他以后出家的因由,但在二十二回中,宝玉对于佛家还是处于简单了解的程度,且还年幼,心思活跃,只是将它作为游戏之作。

因此,脂砚斋也评道:轻轻抹去也。“心难静”三字不谬。

作者:张宝永,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。